“呐,米歇尔,你知道吗?”
海娜尔的眼睛里闪着光彩,她向米歇尔讲述着从书上看到的东西时总是这样。
除了莱特和他,哈娜尔从不跟其他同龄人说话。这个少女毫无疑问是个天才。
他们打小就生活在帝国的集中营里,海娜尔喜欢看书,更喜欢把她觉得有趣的部分分享给米歇尔,米歇尔总能在他们休息时看到她在看书,天知道她是如何在那个每天都要饿肚子的地方得到那些书的。
尽管如此,哈娜尔还是在剑术和射击上永远压同龄人一头。
“过去还没有钟表时,人们都是靠太阳和月亮的位置和现在的方向来判断时间的。我觉得了解时间的变化是很重要的,现在猎人会根据精确的时间来判断猎物的活动规律,商人需要按时赴约,或者清楚地计算时薪和利润,你知道的他们最拿手的就是这个,呼呼呼。听说在夜晚还可以通过星星和月亮的形状来判断时间喔。就像这本书上画的,7颗星星连在一起像一把斧子,很好辨认吧。你说更像锅铲?才不是啦……”
米歇尔费了不少功夫才从树枝和叶子间的缝隙里辨认出那种星座,她貌似还说过要跟月相一起看才能判断方向,米歇尔不敢确定她说的是满月还是别的什么,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心里酸麻麻的。
他因为疲惫倒下后并没有睡太久,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便醒了,起身时撞到了头,让脸上沾了不少木屑和泥土,他有点迷糊,这种感觉比做噩梦惊醒更让他不舒服。
他经常这样,在集中营里也很少有睡得安稳的时候。
深林里几乎寂静无声,偶尔能听见一些虫鸣鸟叫。
到处都是巨木,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东西,他不记得来时的路。
米歇尔借着不太清晰的月光,按少女告诉过他的辨认方向,如果没有错的话,他现在应该朝着西南方走。
他可不想回到舒尔亚雯的阵地里。
少年身上已经不痛了,他并没有发觉所有不太严重的伤口已经自愈。
身为诺以盖尹的他天生就拥有超出常理的恢复能力和体力,只要不是致命伤他都能吊着一口气硬生生恢复过来,一点皮外伤更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完全恢复。
海娜尔和莱特比他还要强,让米歇尔自渐形秽,作为诺以盖伊的他居然生来就比同伴要弱很多。
但也多亏了这幅身体,他才能忍饥挨饿,连续跋涉。
雨毫无预警的下了。
以前在集中营里,无论天晴与否他们这些孩子都要训练,没人不会服从。
法师们还给他们这些诺以盖尹们的脖子和脚踝套上抑制源术产生作用的金属镣铐,那些特制镣铐被设计的极为巧妙,能够在控制他们无法自如使用源术的前提上留够一丝喘息的空间,好让法师们逼迫米歇尔他们竭力压榨自己的源能,有天赋的人在历经濒死的训练后就会脱颖而出,成为让所有魔法师畏惧的天敌。
他还记得,每次训练海娜尔都显得游刃有余。
同龄人和她刀剑相向从来没赢过,她会把对手打到恐惧的程度才停手,每当她获胜时都会眯着眼睛咯咯笑,那副轮廓深刻的面孔让别人觉得不寒而栗,她毫无疑问是个美少女,却天生就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但米歇尔却觉得那个笑容有着令他发呆的魔力。
就是这样的令人畏惧的海娜尔还有矮矮胖胖的莱特,居然和米歇尔组成了三人小团体。他和莱特就像海娜尔的贴身小跟班一样。
这些年龄还没过十位数的孩子从小便不得不深谙生存之道。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自发组成一个个团体。
诺以盖尹被蔑称为半妖,帝国人从来不把这些孩子当做人类看待,一切施虐行为都被漠视。孩子们会把讨厌的家伙从团体里排挤出去,抢夺弱小的同类的食物、药品、衣服,有些人会为了讨好管理他们的军官,又或者逃避惩罚而栽赃给团体外的人。
这每日都在上映的小小剧场是帝国士兵百看不厌的消遣。
但海娜尔从来没这么做过,他们三人睡在同一顶帐篷下,互相分享着食物,悄悄地将衣服的边角剪裁下来缝成一块足以盖住三人的被子。
莱特被嘲笑是头像肥猪的熊,其他孩子总爱抓弄他短小的熊尾,米歇尔被当成残疾的怪胎,孩子们会在米歇尔面前用手在自己的附耳和尾巴上比划给他看,伴随着戏谑嘲讽,就连帝国兵看见他都想啐唾沫。
海娜尔却接受了这样的他们。
“我都说过了,他们不懂得适可而止。”
“为什么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就算打得头破血流长官也顶多说你两句,你得让他们害怕,米歇尔,你是怕他们人多吗?那下次我陪你一起揍他们。”
记忆中的少女挥了挥她小巧的拳头,表情认真地等待他的回应。
其实海娜尔也不少遭到白眼,大部分孩子既畏惧又反感她,他们没人敢主动找茬,只会在背地里向军官打一些莫名其妙的小报告,有几次害得海娜尔差点受到鞭打,但她总能一一化解,轻松斡旋,他那时还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但是当她受欺负时 ,自己有站出来为她说话吗?哪怕一次也没有,米歇尔看在眼里深深地绝望,即使是想要抓住她的手都做不到,恐惧把他麻痹在原地,他却禁不住去想少女的内心积压了多少压抑,他把目光瞥向别处时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和他搭话,一直重复着:“我应该替她受苦,快让我一个人接受这些!”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受苦,不明白自己承受着何种形态的苦难。
漫步在雨中的米歇尔开始思考,痛苦对他们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作为诺以盖尹出生。
是什么让那个少女心如死灰,在最后一刻却挤出笑容呢?
他不晓得贫穷,失去家园的感觉,确信不会看到自己衰老的那一天。如果有什么人该去死的话,那也是他。
他没有幻想过幸福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哭了出来,即使侥幸活了下来他依旧看不见希望,失去牢笼后的世界让他迷茫。
从那个村庄里逃出来有多久了?他不知道,他只能依靠太阳升落勉强分辨时间的流逝,日升日落,他依靠河水和一些蘑菇填饱肚子,这座森林大得看不见边际。
“喂,米歇尔。”恍惚中,少年抬头看见了海娜尔的幻象,她站在原地随着米歇尔的脚步平移。
“这真是太讽刺了,古舒尔班居然只有最弱的你活下来了,你真的好狡猾。”
“你要去哪里?不……你根本就不想去任何地方,你想寻死,你忘了和我们的约定吗?”
“我自由了,海娜尔,这不是我应得的,它也并没有像你说的那么美好,我随时都会死在半路上,这片森林里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我死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米歇尔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空。
“如果是你……肯定会想尽办法游历全世界上后留下自己的名字再潇洒地死去吧,比我有用得多。”
“你就是这样没法安于现状。”
不过话说回来,诺以盖尹无论在哪片大陆都是人类公敌,平日里和人类别无两样的他们一旦暴露真身就会失去所有社会地位,被人讨伐,这么看来生活在高墙外依然得不到自由,帝国人对他们已经如此残酷,不难想象在战争中受到他们造成的源术灾害的比尼亚乌萨人会如何看待他们。
米歇尔觉得少女绝对想不到自由的代价如此沉重。况且这份“自由”能否被称为自由还不一定。
“我真的觉得你有时候很顽固欸,活下去是件很难的事?保持健康,远离危险的家伙,谁都能活个长命百岁。我们可是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哦?你也不为我们想想啊,我真的看你就来气。”
“你这个温吞的家伙,什么都憋在肚子里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啊,我老早就想揍你了。”
“那你真的应该揍我。”
“好啊,站着别动,吃我一脚……开玩笑的,我是你想象出来的啊。”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脚,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已经死了啊。”
“是啊,海娜尔已经死了,只有我还活着,为什么呢?”
“你好烦欸!为什么个屁!我怎么知道?倒是你,既然活下来了就别给我随随便便去死,看你那张臭脸,唉,写满了‘我想死’这三个字,好吧好吧这世上就你最不幸了,好可怜哦~那被你背弃约定的我岂不是惨到家了?”
少女的嗓音突然一沉,她哭了,落寞的脸上还带着一个痛苦的笑容。
“要记得我的遗愿,米歇尔……算我求你了,好吗?”
他突然想起了莱特,那个平时憨厚的家伙也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有一天他问米歇尔,你知道我们的父母是谁吗?
米歇尔摇摇头。
“我知道我的爸爸是谁。”他说。
“他就在军队里,在咱们还在梅拓雷孤儿院时,爸爸曾经来看过我,他给了我这个项链。”
“可是他为什么不接我走呢?”
少年摸了摸怀里的小布囊,那里存放着朋友们的遗物。海娜尔所说的遗愿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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